得失之间

半根烟

这是一个简单又隆重的葬礼，简单到没有花圈，没有音乐，只有一头老黄牛载着一副红漆棺木缓缓向墓地前行。走在牛车旁边的是死者的养孙李曜祖，小名小六。只见他个头不高，全身穿白挂素披麻戴孝。眼睛已经哭得红肿。隆重到全村男女不论老少都自发加入到送葬队伍来缅怀这位智德双拥，历尽人间沧桑却仍坚强屹立的老人。

小六回头望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感激得涕泪长流。想起三天前自己的愚蠢行为不仅悔恨交加。

三天前：

浓郁的暮色逐渐笼罩了大地，一弯冷月斜挂在树梢发着微弱的清光。东边的山谷不停地传来猫头鹰的叫声，在寂静的冬夜显得格外凄凉。

正屋东间的木塌上，李奶奶微闭着双眼在弥留之际似乎还有未了心愿，始终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息。

只见一个黑影儿爬在刘家的矮墙上贼头贼脑地东张西望着，确定四下无人后，一个翻身跳了下来，一路小跑闪进一条幽深的小巷。他四顾察看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长长吁了一口气，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厚厚的一沓钞票，刚才胆怯之意一扫而光掩不住满脸的喜悦之色。只听他“嘿嘿”的傻笑了两声自言自语道：“想不到我小六刚出山就挖得这么丰润地第一桶金，原来钱也可以来得这么容易。”说完话借着巷子里一户人家门前的灯光不由自主地数了起来。“一、二、三……二十二，”这时月亮隐进了云层，忽然灯光也熄灭了，四周黑漆一片。

“怎么停电了？”一丝不详的预感从小六的脑海闪过。他慌忙把钱塞进上衣口袋，顺手从腰间摸出手电筒，手哆嗦着打开电源，抬脚刚走两步只听‘噗嗤’一声，他感觉自己的脚似乎被什么东西粘住了。他用手电筒照了照，不看则罢，一看差点儿没有晕过去。

原来他的鞋子被一啪牛屎粘住了，鞋子的长度正好是牛屎的直径。小六一着急用力过猛，鞋子没拔出来，脚先出来了。一个趔趄不偏不倚地爬在了一头大黄牛的背上。手电筒也不知摔那儿去了。大黄牛翘起尾巴左右开弓，毫不客气地扇了小六两耳光子。小六只闻一股臭气袭来，顿时觉得头晕目眩，眼冒金星，半晌站不起身。

他爬在黄牛背上手在前面不停地胡乱摸着试图摸到手电筒，结果手电筒没有摸到，又摸了满手粘乎乎的东西，小六甩甩手拿到鼻子下闻闻，呛得他干呕两下，什么也没吐出来。正在他喘息之际忽听‘哞’的一声长啸，大黄牛蹭得一下站起来，把惊魂未定的小六摔了个四仰八叉。大黄牛骚动不安地来回跺步。

“孩子，”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奶奶，”小六从地上爬起来有些意外地望着真真切切站在他面前的李奶奶。“奶奶你不是病了吗？你怎么来…难道…”

“孩子，你别怕。”李奶奶柔声道：“奶奶本不想来的，可这件事因我而起，我不能看着你走上歪路坐视不理袖手旁观。”

小六的心脏怦然一跳，几乎跳到了喉咙口，“奶奶你…你都知道了。”

李奶奶点点头语重心长地说：“从小到大，你一直是个乖巧孝顺的好孩子。从捡到你的那一天起，我就认为这是上天对我一个孤老太婆的恩赐。我的心里始终充满了感激。孩子，你这样不问而取就是偷，这会毁了你一辈子的前途和清誉。你明白吗？奶奶的人生已经走到了尽头，而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用这么昂贵的代价换取一个无望的结果，你认为值得吗？”

“奶奶，我错了。我辜负了您的教诲，我不该偷刘大叔的钱。”小六跪在了地上哽咽道。

“孩子，你起来你一片孝心没有错，都是奶奶的病拖累的你啊！”李奶奶辛酸道。

“不，我不起来。奶奶你骂我吧，我不想让你离开我。”小六哭着说道。

李奶奶擦擦眼泪道：“傻孩子，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奶奶一辈子活得清清白白，没有做过一件昧良心的事儿。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但活得心安理得,知足。孩子奶奶不责罚你，你快起来，刚才这头老牛已经惩罚过你了。”说到这里大黄牛‘哞’欢叫了一声，兴奋得好象得到礼物的孩子。

“孩子”李奶奶继续说道：“坏事做不得，你看连这头老牛都通人性，懂得是非善恶。更何况是我们呢？孩子奶奶说了这么多，相信你知道以后该怎做了吧。”

“小六抹抹眼泪站起来道：“我马上去把钱还给刘大叔。”

“好”李奶奶欣慰地点点头。小六转身而去。

李奶奶在他身后道：“孩子记住要做一个好人，好人靠得是一生一世的本分为人，行善积德。奶奶相信你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小六还了钱之后发疯似的奔跑回家，李奶奶已魂归天国，只见她安详的面容上挂着满足的微笑。

小六扑通一声跪到在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奶奶，我回来迟了。”说完,泪早已肆无忌惮地汹涌而出。